一位被信徒奉为“当代竺道生”的名刹高僧,却是多年前一起残忍杀人案的潜逃犯罪嫌疑人,这天旋地转的落差,犯罪影视剧中也不多见,却真真切切的在现实中上演。
坐落于杭州市南屏山惠日峰下的净慈寺,历史悠久,是西湖四大古刹之一,在整个中国众多的寺院中也赫赫有名。
寺内洪亮悠扬的南屏晚钟让香客们肃然伫立,神清意澈,遐想无限,红尘的喧嚣嘈杂似被荡涤一空,心灵的波澜不兴才是真正让人舒服愉悦和渴盼的!
这么一座庄严肃穆的古刹,却出现了一位潜藏了十七年之久的杀人狂徒,他极善伪装,而且“与佛有缘”,对着佛法义理有着超乎寻常的悟性,从一名扫地僧做到知名古刹的主持,堪称百年不遇,上演了一幕影视剧中也少见的拍案惊奇。
看起来斯文儒雅,哪里像杀人犯?
.11.8晚十点,地标杭州。
夜色朦胧,细雨如丝,时至立冬,寒气袭人,一队穿着便装的浙赣民警悄悄进入了南屏山惠日峰下的净慈寺。
十七年了,终于可以将那起大案的重要嫌疑人缉捕归案,警察的内心是激动而又兴奋的!
领头的九江县公安局副局长刘义明派侦查员已经确认,寺院主持释惟迪的奥迪A6轿车还在,于是迅速行动,以消防检查的名义敲开目标嫌疑人卧室的门。
方脸大耳,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齐整的僧袍,身躯孔武壮实的释惟迪看到这一群赳赳桓桓、器宇非凡的陌生人亮出的江西九江的警察证件后,脸上见不到一丝慌乱,表情十分镇定。
当然,内心是否有惶恐惊异就不得而知了!
多年的修行也可能让释大师产生了错觉,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笃信佛理,精研佛义,四处行善,普渡众生,甚至还多次出国给老外推讲佛法,这无量的功德就不能抵消十七年前的那场罪孽吗?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更强大的声音在覆盖循环,依法治国的今天,天道昭彰,报应不爽,佛能宽恕,恐怕法难纵你!
警察将锃亮的手铐给释惟迪戴上,释惟迪强作镇定想要开口问询一下是怎么回事?刘副局长用九江方言制止了他:莫出声!
释惟迪显然听得懂这方言,便不作声,也不做丝毫反抗,顺从地伸出手任由民警戴上手铐,上了警车来到当地公安局。
一路上释大师一言不发,心里是否在默念南无阿弥陀佛或者向佛祖祈求渡弟子越过此劫?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副局长亲自审讯,质问释惟迪的真实身份,也就是在遁入空门之前是不是叫徐心研?沉默了良久,深埋心底的那场罪孽杀戮被翻卷出来,释惟迪额脑上有细汗浸出,连孩童都不放过,那是人干的事儿吗?深知抵赖不过那深重的罪孽,释大师终于用九江话说:“我是徐心联。”
释惟迪被一波信徒誉为当代竺道生,可想而知,其在宗教界确实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他还是杭州市青年联合会委员,多次出国访问,并经常代表净慈寺接待各路香客和社会名流!
释大师在畏罪潜逃、遁入空门之前的俗名叫徐心联,是江西九江县沙河街人。
孟子说过:人的本能丰富,潜力无穷,只要致力于开发,就可以成为卓越的人才!以徐心联遁入空门后在佛学上具有开创性的造诣来看,他的资质绝不庸平,如果在读书时奋发努力,也能成才成梁。
只可惜,小时候的徐心联并不太爱学习,打架斗殴倒是踊跃,并且明显有股戾气,或者说叫狠劲儿,下手非常黑!终于在念到初中二年级时,徐心联就辍学了。
勤勤恳恳的父亲寻思孩子不爱读书也没办法,强按牛头不喝水呀!俗话说: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得让孩子学门手艺,以后不说有好大的前程,至少能养活自己!
就这样,徐心联被送到九江市一家汽车修理厂做了学徒!
在家里,徐心联对父亲还是有所畏惧的,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经常看到徐父拿着棍子追着徐心联打,他不出声也不敢反抗!
做学徒让徐心联脱离了父亲的视线,没有了家庭的管束,堕落容易奋发难,他很快就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在一起都干些啥?吃喝玩乐,寻花问柳,打架斗殴,寻衅滋事,逞强斗狠,反正不干好事,就是彻头彻尾的街痞小混混!
大师每年都带领僧众献血!
在这一帮狐朋狗*中,有一个叫王*民的混混,让徐心联堕入犯罪的深渊,为随后潜逃遁入空门埋下伏笔!
年7月的某一天,在一顿胡吃海喝酒过三巡之后,王*民突然提起上学时曾经被一位叫徐敏的同学踢过后背,现在王*民脊椎查出来有毛病,他觉得是徐敏当年踢自己造成的!
就因为这样无端的猜测,王*民集结了包括徐心联在内的七个“兄弟”,告诉他们只要帮助杀了徐敏,就带着大家一起去海南“发财”。
被哥们儿义气冲昏头脑的徐心联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杀人是重罪,这可是一条不归路,可见这帮年轻人当时是多么的愚蠢无知糊涂暴戾,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法治观念!
这伙人买了四把菜刀,两把剥皮刀和一把三棱刮刀,并且在刀上涂抹了辣椒油,直接冲到徐敏家去“报仇”。
因为徐敏没有见过徐心联,王*民就让徐心联去敲门。徐心联戴上了墨镜,敲响了徐家的门,在徐敏开门的瞬间,心狠手辣的徐心联手持菜刀对着徐敏头部猛砍了一刀。
祸从天降,可怜的徐敏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本能地后退几步,然后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王*民等歹徒一拥而上,对着他又是一顿乱砍。
接下来,王*民和徐心联等7个年轻人在徐家展开了无情的杀戮,徐敏夫妇被砍身亡。
徐敏全身56处刀伤,徐敏妻子身上17处刀伤,徐妻临死前将两岁的儿子紧紧护在身下面,杀红了眼的王*民也不放过,在幼童身上砍了十刀,最后不忘拽走脖子上的金项链。徐敏的儿子在母亲的保护下活下来了,却落下了终身残疾。
下楼的时候,癫狂的王*民对徐心联说:“杀得过瘾!”
几个浑身是血的歹徒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跑,出租车司机连车费都不敢找他们要。他们在犯案前根本没有下一步的计划,王*民说要带他们去海南,也不过是诓骗他们一起杀人的托词罢了。
徐心联没有钱,明明知道上了王*民的当,还得跟着他逃亡。
8月4日,警方在九江新桥头汽车站抓获了王*民,徐心联因为买汽水没有在车上,眼看着王*民被警察连拽带拖的押走了。
王*民对徐心联大喊:“徐猫(徐心联外号),上啊!救我!”
此时的徐心联已经吓得两腿发抖,*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什么兄弟义气,掉头就跑。
惊弓之鸟一般的徐心联意识到只要在九江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就极有可能被抓。猫在靠江边一处人迹稀少的树林里,他思忖再三,身上只有元,远逃不现实,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江对面有一座寺庙,里面的老和尚常文跟他很熟悉。
徐心联想到的这座寺庙叫东林寺,在他姐姐婆家附近。小时候到姐姐家串门的时候,他常常溜到寺里面玩。老和尚常文很喜欢剃着光头、敦敦实实、胖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徐心联,无数次抚着他的头笑言让他留下来做徒弟!
想到这,徐心联紧张绝望的心理冉升起逃脱被警察抓捕的希望,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游过眼前烟波浩渺的长江!从陆路折回到东林寺,得有好几十公里,警察到处设卡在抓捕他,风险太大!
这长江可是水诡波谲、涛浪汹涌、分分秒秒即可吞噬人性命的地方,一般正常人靠近边上看到白浪翻滚就觉得震颤,这样游过去,那不就是屎壳郎爬到粪坑边,找死吗!
徐心联对自己的水性还是有些信心,而且身强体壮,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邪勇爆发,横下心拼一把,也许眼前的死扣就解开了!
于是,狗急跳墙,人急跳江,他真的跳入汹涌的江水中,奋力向对面游去!中途幸运的碰到几块漂浮的塑料泡沫,借助着居然顺利地到达了江对岸!
常文和尚其实只是在东林寺挂单修行,平常还是居住在湖北*梅的小庙六家庵里,见到徐心联之时,十分惊讶。
徐心联强作镇定,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哪里敢跟常文讲自己杀了人,只是扯谎说为情所困,心灰意冷,这道坎儿没法过,希望常文收他做弟子。常文已经60了,他看出徐心联的急迫,也没有追根究底,只说自己年纪大了,没法教他什么,给他指了条明路,去安徽潜山的三祖寺。
徐心联马上赶路,辗转来到了安徽三祖寺寻找住持宏行法师。但宏行法师当日不在,去了九华山传法,徐心联又上路前往九华山,在那里四处打听宏行法师。
经过九华山时,徐心联看见某寺庙立有很多功德碑,据香客说只要捐钱就能将名字刻在上面。
经历内心如丧家犬一般惶恐和奔波亡命之苦的他捐了几十块钱。捐钱时已生悔意,就为了所谓的哥们儿义气,对无冤无仇的人痛下杀手,连小孩儿都不放过,自己不就是畜生不如的魔*吗?抓住被枪毙了还得留下骂名,让祖宗亲人蒙羞,让世人唾弃!想到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灵*都没处安放时,徐心联觉得拿出仅剩不多的几十块钱是值得的!
徐心联在九华山一无所获,只得折回安徽,没想到在安徽车站捡到一张身份证,拿着这个身份证,他成功进入了三祖寺。
宏行法师询问他为何出家,他同样说是为情所困。宏行慧眼如炬,看出来他在说谎,只是不愿说破和细究。
根据三祖寺附近的居民回忆,刚到三祖寺的徐心联只负责扫地、卖门票之类,平时木讷少言。但是,他却很勤奋,比别人起得早、睡得晚,师傅交代的什么活都愿意干,而且全力以赴,生怕干不好,导致师傅不满意!
经过短时间的考核,宏行法师首肯徐心联在三祖寺剃度出家,拜在宏行门下,赐号“惟迪”。
让宏行法师没想到的是,徐心联是个“奇才”,对佛学颇有悟性,包括那些旁人觉得晦涩难懂的经义。他仅用一个星期就能背诵两千四百多字的《楞严咒》,这本佛经一般人要几个月才能背诵下来。
徐心联的师兄惟接回忆,当年宏行法师很是器重徐心联,剃度没有多久就让他担任了三祖寺的知客,负责寺院的接待工作。
有了藏身之所、暂时可以苟安的徐心联,没过多久本性就暴露出来。
三祖寺新购入一辆公务车,徐心联成了这辆车的司机,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开去县城玩乐,且迟迟不归,甚至连早课也不出席。
宏行对徐心联的行为十分生气,但他认为徐心联还是有慧根的,决定将他送到厦门的佛学院学习深造。
当时佛学院一共有多个全国各地的小沙弥,最后考试时,徐心联各科都排名第一,成为当之无愧的“沙弥头”。
学习之外,徐心联还把《金刚经》抄了一百多遍,令佛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印象非常深刻,对他的毅力十分佩服!
颇有主持风范!
年7月,徐心联从厦门佛学院毕业,开始了两年的云游,每到一处寺庙,都要给徐敏立个牌位。
随着佛法研究的深入,徐心联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重,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失眠和心绞痛。
徐心联听说五台山佛母洞有“洗掉罪过”、“重新投胎”的寓意,就千里迢迢来到佛母洞,进去虔诚地走了一圈,期冀以此获得“新生”。
从佛母洞出来,徐心联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心中并没有释然的感觉。
一个月后,他来到了云南。他对人说是要模仿达摩祖师去异域弘扬佛法,其实还是怕自己被警方找到,想要逃遁到缅甸去。
可是刚刚踏入缅甸,他就被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住。这些人扯掉他的佛珠,开始疯抢。没有抢到的士兵则将他的衣服扒拉下来,撕成条扎在手臂上。
士兵们说的话他全都听不懂,只有在内心祈祷千万不要把自己给杀了。这些士兵正在围剿地方武装,子弹不长眼,生死一瞬间,时时都有丧命的危险,所以以为眼前这个和尚的东西能够“保平安”。
一位缅**官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赶紧离开。他拿着钱,紧紧攥着身上那张在安徽捡到的身份证,潜回中国。
徐心联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钱财可以丢,戒牒、衣服都可以丢,唯有这张身份证千万不能丢!
狐凭鼠伏,藏踪匿迹。从缅甸回来之后,徐心联再也没有考虑过逃往境外,而是开始认真盘算在国内找个寺庙作为落脚点,思来想去,还是寺院林立的杭州觉得最妥当。
0年秋,徐心联来到了杭州净慈寺。净慈寺位于西湖南屏山下,在杭州有“城西灵隐寺,城南净慈寺”的说法,著名的西湖雷峰塔就在净慈寺前。
一般来说,通缉犯会潜藏到人迹罕至的偏远角落,尽量少与人接触。而徐心联却选择在一线城市的名寺落脚,他除了有侥幸心理,更有一颗功利之心,寂寞比死还难过。
徐心联成为了净慈寺的常驻僧人,两年后成为知客。2年,净慈寺监院妙高法师把徐心联叫到跟前,让他去浙江大学土木工程专科本科学习深造。徐心联知道妙高这是在有意栽培自己,欣然接受,这是浙大的成人继续教育班,徐心联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去上课。
徐心联是佛学院的“高才生”,但没人知道他本人只有初中的文化基础,土木工程专业很多的专业文化知识是十分深奥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英语基础极差,几乎是从零开始学起。
但徐心联却靠着死记硬背的功夫,将英语书都背了下来,土木工程知识也几乎是用这些办法强记下来的。
学在苦中求,徐心联成功拿下了浙江大学学士学位,英语六级也轻松通过,并在6年获得了国家建筑师二级资格证。乃至于他后来住在看守所里,王义明副局长让他学一学法律,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你给我一本法律书,我背下来就是了。”
净慈寺的消防工作一直做得不到位,每次检查都是排在末位。徐心联学以致用,向妙高法师提出为寺院配备消防器材,改造电线线路,组织消防演练等。得到妙高的准许之后,他还将寺院分为7个片区,每个片区都有专门的消防负责人,签订消防责任书。徐心联强制寺院之中每一个人都要学会使用消防器材,甚至要求他们会画寺院的地图,背出消防器材。
果然,在下一次检查之中,净慈寺获得了杭州市的消防奖励,其他寺院纷纷来净慈寺学习参观。
徐心联的确有一些聪慧,与犯罪前上学时判若两人,真可能是随时可能被抓的恐怖激发了他的潜能,异常专注和用心的情况下,何理不可悟?何事不可为?另外,徐心联和其他僧人不同,在净慈寺拼命地表现就是希望能留下来,他心中还有另一层心思,因为随时可能被抓,徐心联想要“证明”自己。
徐心联在经费不足的情况下,将净慈寺整体修葺一遍。在他来之前,净慈寺都是烧柴煮饭烧水的,他多次说服妙高,改造了厨房和浴室,甚至建起了健身房。
同辈师兄弟眼中,徐心联极度自律,只要有空就去健身房健身,他甚至还拿过健美证书。他们不知道的是,徐心联锻炼完全是因为怕生病,17年来无论医院。他有冠心病和心绞痛,病发的时候躺在床上直冒冷汗,即便如此他坚决不去看病,医院被发现。
7年,灵隐寺监院觉乘法师来净慈寺担任住持,半年之后就走了。妙高法师再回来,基本上已经不再过问寺院里面的事情。
徐心联在净慈寺声望越来越高,他是净慈寺的副寺,权力仅次于住持。8年,*府准备重建古刹香积寺,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徐心联。
年轻时的照片,看不出来匪气!
此时的徐心联通过一名广东韶关的尼姑,办到了一张身份证,叫作“罗明生”,他更加有恃无恐,直接去和*府讨价还价,认为五千万的计划投资太低,还不够拆迁费用。他说服了有关领导,由云河集团出资4亿重建香积寺。
香积寺修建完毕后,徐心联就成了香积寺的住持,年妙高法师离开了净慈寺,徐心联兼任了净慈寺的监院。他一下子就成了两座寺庙的一把手,要知道净慈寺和香积寺都是建寺一千多年的著名寺院,连济公和尚都在净慈寺当过住持
徐心联对自己的籍贯也不再避讳,他曾用过的“余永胜”俗名,籍贯赫然写“九江县”。
徐心联在净慈寺内的住所是独立的,有卧室、客厅和独立的卫生间,除了配有空调和冰箱之外,装修和其他僧人差不多,并不奢华。
唯一醒目的就是他客厅里摆放的一套高档茶具,前来拜访他的人都会在这里品茶闲聊。
徐心联身上多少带这些从前的做派,比如他十分注重交际,经常去广东南华寺,通过南华寺的僧人结识了香港竹林禅院的方丈意昭大和尚,并且拜入了他的门下。意昭社会影响力很大,信徒广泛,一些社会名流都是他的俗家弟子。
为了扩大交际圈,徐心联努力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每天练字只是其中一步,他也以交流书法结识一些书法家,再帮别人求字求画。
徐心联将当年做混混的经验带到了佛门,自然有人觉得他不对劲,他们说徐心联是一个作风粗暴、热衷于溜须拍马、人际经营的投机分子。净慈寺不少僧人因为忍受不了徐心联离开了净慈寺,原本60多人,后来只剩下了40人。
也有离开净慈寺的僧人向主管部门实名举报徐心联,内容包括“不守清规戒律,夜不归宿,喝酒、吃肉、吸烟,以及在舍利殿工程中严重超支”等问题。
杭州民宗局接到举报后督促杭州佛协进行调查核实,最后的结论是,除了奥迪A6,其他并不属实。得到消息的徐心联召集了净慈寺的僧众开会,大言不惭:“上级部门查了我的情况,我还不是一身清白!”
就在徐心联人生开挂,在佛教界混得风生水起、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九江公安已经盯上了他!
17年了,徐敏的老父亲无数次带着残疾的孙子来公安局,询问两名逃犯到底有没有捉到。每次看到老人抹着眼泪落寞回去的背影,民警们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沙河派出所所长陈新一次次去徐家,动员徐心联家里人劝他投案自首。徐家人一口咬定根本联系不上徐心联。只是有一次,徐心联的母亲被陈新问急了,一边拿着扫帚赶人,一边哭喊:“你们公安局有本事就把人抓回来,不要总是找我们的麻烦。”
虽被拘捕,表情淡定从容!
这句无心之言,让陈新断定徐心联和家人联系过。
公安部门对徐心联家人的行踪进行了分析,发现徐心联的三弟在庐山东林寺附近一个餐馆做厨师,姐姐也在东林寺附近开店。
徐心联的二弟在杭州开公司,是个大老板,但很少回家,甚至电话都很少给父母打。
经过综合研判、审慎分析,公安部门觉得徐心联的二弟是在故意回避家人,他们通过杭州警方排除了徐心联二弟的社会关系,很快发现了一个叫做“惟迪”的僧人,他们平时根本不来往,但每逢过年过节,“惟迪”都会给徐心联的弟弟打电话,每次都不会谈论太久,似乎在避讳什么!
警方开始调查“惟迪”的户籍,一直找到了“罗明生”的父母,得知罗明生早就失踪,身份证是一个尼姑给了一万块钱找他们办的。
“惟迪”的各项线索都指向了徐心联,特别是“惟迪”的照片和他的二弟几乎一模一样。
但“惟迪”现在已经是杭州佛教界的大人物,不能错抓。警方将徐心联的老母亲带到派出所,哄老太太要给逃犯的家人抽血,说要给营养费。老太太同意了,抽完血后就拎着一箱牛奶回了家。
与此同时,为徐心联办身份证的尼姑也联系上徐心联,尼姑告诉他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他的身份。
徐心联感觉不妙,心虚之下给姐姐和弟弟都打了电话。
主抓此案的九江县副局长王义明决定立刻对徐心联进行抓捕,就算抓错了丢了这身警服,也不能再给徐心联机会逃跑。
徐心联抓捕归案后,江西和浙江两地的警方连夜比对了DNA,鉴定结果显示:惟迪法师就是徐心联。
徐心联被捕后多次提到自己这些年做的善事,他说自己收入的一半都拿去做慈善,这些年来他没有给父母一分钱,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钱都是通过修行得来的,应该拿去做善事,出家无家,不该给父母。
话是这么说,“惟迪大师”可从未放弃过红尘,即便自己没有直接出钱赡养父母,但很明显兄弟姐妹都是托了他的福,开店的开店,发财的发财。
在羁押期间,九江看守所同意腾出一间牢房让他练字,徐心联写的最多的一幅字是“因果循环,如影随形”,在作品上的落款则是南屏净慈寺惟迪。
在审问的民警面前,他摆出了看破红尘、自认惩罚的样子,同时又指望着律师能够联系上被害人的家属,用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钱做一些补偿,徐家拒绝了这个请求。此后徐心联又请检察官前往广东找被害人的家属协调,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被害人及家属并不接受民事赔偿。
在法庭上,徐心联数次落泪。辩护律师说,在接到尼姑的电话之后,徐心联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寺院其他僧人也证实,徐心联在归案之前已经做了工作移交,并且对寺庙请假,说自己在年轻时犯了罪,必须回家处理。
辩护律师以此说明,徐心联有自首的倾向,但法院不采纳徐心联“确已准备投案”的辩护主张。
法院认为其作案手段残忍,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大,论罪应处死刑,鉴于其无前科劣迹,案发后对所犯罪行有悔过表现,归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本人主动赔偿被害人亲属的经济损失,且出家后,徐心联积极从事社会慈善事业,在佛教界有一定影响,故对徐心联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治权利终身。
徐心联听到判决结果后再次泪流满面,双手合十向法官鞠了一躬,轻轻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徐心联归案后,社会上有不少人同情他,觉得他做了不少事,也有被他曾经帮助过的老太太跪在律师面前,请求律师一定要保住徐心联的命。
徐心联被捕后常常自言自语,觉得自己给佛家抹黑,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入佛门后最影响佛家形象的一件事就是在寺院之中被抓。
修行再深,法庭上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纵观他17年的所作所为,绝大多数事情都是有目的、有私心的,无论他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每一步都在给自己脱罪,存的钱想要补偿被害人,存的人情希望在某一天能用上。
不知他是否还能记得刚刚进三祖寺的那天,他在佛祖面前扯谎,说自己为情所困。从那一刻起,他已经玷污了佛门净地。他被捕后更是让老百姓们心惊,更有人提出尖锐的疑问:一线城市的名寺住持都可能是杀人凶手,佛门到底是怎样一个“藏污纳垢之处”?
为什么明显有着强烈目的性、事事争先的徐心联会被如此重用?真的是因为他是“人才”吗?佛门讲究清修苦行,寺院中德才兼备的修行人大多诚实、低调,但在某些人看来这就是没有能力的表现,反而是急于表现的徐心联会得到重用,而他背后所呈现的问题发人深思。
法律给了徐心联公正的判决,他也着实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线生机,尽管铁窗锁寒,放下心中的负累,接收劳动改造,慢慢洗涤曾经的罪孽,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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