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白癜风权威的医院 http://www.xftobacco.com/index.html郝真儒、谭弦随即驱车前往王仁夫在北京路的住所,终于打听到了神偷阿七的确切下落。返回特案组驻地,郝真儒起草了一份密电,交市局内部电台拍发嵊县公安局,速转焦允俊。
焦允俊收到这份密电后即刻行动,先与县公安局取得联系,出于保密需要,没说已经查摸到了神偷阿七的下落,只要求马上提供县城城隍庙对面那家香烛店的店主陈瘸子的具体住址。嵊县警方连夜调阅户籍资料,查明陈瘸子是个五十挂零的单身汉,香烛店就是他的家,靠大街的一侧是店面,内间是卧室,后面有个小院子,两侧分别搭着两小间草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制作香烛的作坊。
随即,焦允俊要求县公安局出动七名精干民警,携带武器,配合特案组行动。另外,在县局后院准备两间空房作为特案组的临时办公点,指派一名副局長负责警卫工作,人犯归案后,不准任何人进入后院。同时,起草了一份密电,待抓获陈瘸子后拍发上海,让郝真儒、谭弦立刻赶往嵊县。
11月7日凌晨三点,熟睡中的香烛店主陈瘸子被捕,押送县公安局,由焦允俊、沙懋麟讯问;支富德、孙慎言留在香烛店,率县局侦查员进行搜查。
陈瘸子被押到公安局后,焦允俊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不但摘下了手铐,两人踞桌对坐,有茶有烟,还有特意准备的夜宵。如果郝真儒在场,肯定会对焦允俊的这些优待措施感到不满,甚至是提心吊胆——既怕案犯逃脱,又担心这种优待传出去后会被内部同志议论,成为挨批评甚至挨整的理由。
陈瘸子也不见外,自顾抽烟喝茶。一支烟抽完,焦允俊说陈先生来得匆忙,我们这边准备仓促,临时弄了点儿土茶,您喝着可能不顺口。陈瘸子笑笑,说香烛店最近生意不好,我现在已经在喝茶末了。随即话锋一转:“你们深更半夜把我弄这儿来,不是为了请我抽烟喝茶聊天吧?有话不妨直说,免得耽误了你们的公事。”
焦允俊言归正传:“民国时期江湖上有个神偷阿七,不知陈先生是否听说过?”
陈瘸子抱拳:“正是在下。”
“好!爽快!”焦允俊又给对方点上一支烟,“愿闻其详。”
陈瘸子本名陈慕仙,字灵圣,年出生于嵊县的一个富裕农民家庭,先上私塾后进小学,小学毕业后又考进了初中。但只读了一个半学期,家庭遭遇不测,父亲为土地及用水之事得罪了同村一郁姓地主,郁地主勾结土匪将其一家六口杀害,房屋烧毁。陈慕仙因在县城读书,得以幸免。家道败落,书当然没法儿再读了,就出家当了和尚。两年后,陈慕仙为增长见识,离开寺庙四处云游,至十九岁返回浙江时,他的足迹已踏遍江苏、安徽、江西、福建、广东、广西、云南多地,其间得遇异人指点。
与异人分手时,对方关照他,回浙江老家后,不宜再做僧人,应该还俗——直到现在,陈慕仙也没想明白这番叮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笃信异人之语,回到浙江后立即还俗。他没有回家乡嵊县,而是在宁波岳庙旁边搭了一间茅草小屋栖身,以做挑夫谋生。
陈慕仙很快就在宁波的挑夫行里出了名。看上去,他不过是一个寻常小伙子,一米七的身高,因为比较瘦,所以显得略高些,四肢并不发达,但力气却特别大,而且耐力强,别的挑夫挑一担八九十斤的行李,最多走一里地就得换肩,三里则定须歇脚,而陈慕仙挑着百多斤的担子,可以从头至尾跟着黄包车走上三五里甚至更长距离毋须换肩,走小半天不用歇脚,这是一;其二,他是出了名的善心,肩上挑着担子在赶路,脸上还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更不同寻常的是,他还经常接受人们的委托,顺路捎带一些小东西,诸如菜篮子、几样用粗草纸包扎的桂圆、蜜枣等南货店礼品,有一次甚至是一个婴儿。这还不算,他还捎带脚帮饭馆送外卖,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一手托着餐馆的木盘,内盛四碗馄饨,一路叫着“借光”行走如飞,馄饨送到一里半外的人家时仍旧热气腾腾,碗里的汤水不会洒出来分毫——这种捎带小东西的活儿全部免费,不收分文。
宁波城里有些不服气的挑夫,也想这样试一试,但一段时间下来,没有人能够成功。手里托着盛馄饨、汤圆的盘子,肩上压着重担子,脚下要照常迈步,时不时行走于坑坑洼洼的道上,人体就很难找到一个能够适应全身活动的平衡点。这不光是个力气活儿,还需要精湛的技巧以及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
陈慕仙一连做了五年挑夫,有一天忽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他是宁波城的一道流动风景线,人们茶余饭后自是议论纷纷,对于他的去向作着多种猜测,就是没想到他已经按照异人师父的指点完成了第一步修炼,在深山里隐居下来,开始进行下一步修炼了。这一修炼,又是三年,到二十七岁那年陈慕仙出山行走江湖时,他已经掌握了一名顶级大盗的诸般技能,还自己研制了一些作案工具。从此,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人称神偷阿七的大盗。
说到这里,陈慕仙特地向焦允俊说明,“神偷”之说尚可理解,因为他的作案手段是独一无二的,可为什么别人管他叫“阿七”,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通常,“阿七”应该指的是排行,可他在家里排行第四,又没有参加过什么帮会,所以,“阿七”指的也不会是帮会排位。要说是异人师父的第七个弟子吧,可据他所知,师父只收过三个弟子,他是最后一个,要排的话他也只能排第三。再说,江湖上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听说过还有第二个用同样手段作案的。
当初异人师父传授技艺时曾征求过陈慕仙的意愿,盗技和暗器任选一种,学成后各有限制。陈慕仙选的是盗技,师父给出的限制条件是,每年只能作案一起,所获不为私用,只能用于社会公益,比如建庙修桥筑路赈灾之类。后来与师父分别时,师父叮嘱他返回浙江后还俗,便猜测师父是暗示他日后用盗来的钱财建造一座寺庙。还俗,是为了不被人追查出根底。
从年到年,陈慕仙每年作案一起,年南京中央饭店的窃案就是其中之一,作案后随即把股票廉价转让给一位偶遇的老江湖。然后他去了杭州,听说舟山海盗头子“百帆王”王子舟叫板杭州黑道之事,尽管他不是帮会人士,跟杭州黑道也没有任何来往,但他认为江湖争斗之风宜熄不宜兴,否则于所有走江湖的人士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有益处,遂使出手段警告“百帆王”,平息了这场江湖纠纷。
陈慕仙告诉焦允俊,他的所谓“神偷”之称其实名不副实。年他去上海租界作第四起案件,得手后被包打听盯上,他却浑然不知,携赃返回下榻的旅馆。密探给巡捕房打电话时,被张啸林的一个手下听到,马上报告了张啸林。张即派人去旅馆接陈慕仙出来。当时情势惊险,接他的人比巡捕先一步赶到,但紧跟着巡捕就来了,包围了旅馆。幸亏那家旅馆是帮会人士开的,墙中间辟有夹层,神偷阿七藏匿于内,躲过了巡捕的搜捕。
事后,陈慕仙向张啸林磕头拜谢,述说经历,表示自己虽然身怀绝技,每年作案,却并无动用重金之意,唯恐违背师父嘱咐,意思是他没法儿用钱财回报张的搭救之恩。张啸林表示理解,只要求他今后不可在沪上作案,但若是来消遣,青帮一定会好好招待。陈慕仙何等聪明,知道张这是在笼络自己,以备日后有需要时请他出手相助。果然,抗战爆发后,张啸林成为汉奸,曾派人到嵊县请神偷阿七赴沪。但那时陈慕仙已经成了瘸子,以此为借口拒绝了。
据陈慕仙说,他作案十起所获赃物赃款,后来并未捐赠佛教界建造寺庙,而是在抗战爆发后分赠数支抗日军队以及战死将士眷属。接着就说到了他腿瘸的原因。抗战爆发后,他从杭州返回嵊县,在慈溪被国民党军队强行拉夫,次日应差途中遭日寇飞机的轰炸扫射,右腿负伤,成了瘸子,从此只好告别江湖,在嵊县开了家香烛小铺谋生至今。
这时,刚从香烛店返回的支富德进门,悄声告诉焦允俊,香烛店搜查完毕,无甚发现,并询问是否立刻对陈慕仙平时的活动以及来往人员等情况进行调查。焦允俊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支富德离开后,焦允俊问:“陈先生,你刚才说根据那位异人师父的指点,你自制了不少独门行窃工具,那么,这些物件在什么地方呢?”
刚才支富德进屋,陈慕仙便猜测到公安搜查过香烛店了,当下微微点头,说我残废后,决定退出江湖,那些东西全部销毁了。不过式样和打造方法还记得,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可以画出来,一一写上如何使用。不过,使用者需要一定的技能基础,否则,空有器械,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焦允俊微叹一口气:“不瞒陈先生说,我在寻找你下落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假冒神偷阿七的家伙,所以,光凭你的陈述,难以证实阁下是货真价实的神偷阿七,你说对不对?”
陈慕仙表示理解:“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要用事实来证明我是神偷阿七本人。”
“如此那就劳驾了。”焦允俊遂朝门外打了个手势,门外站着的侦查员沙懋麟、张宝贤走了进来。
陈慕仙朝他们看看,说要不请长官唤一个背挎包或者手枪的同志进来吧。于是,焦允俊又叫来了四个穿军装佩武器的公安人员,还让其中两个背上了牛皮军用挎包。临时用于作为讯问室的这间屋子不大,七八个人一站,转身的余地都快没有了。
焦允俊冲陈慕仙做了个请的手势:“劳驾陈先生亮出技艺。”
陈慕仙站起来,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伸了个懒腰,倏地迈步,离开原地在几个人之间疾如闪电似的穿梭了一个来回,瞬间返回桌前,嘴里说声“献丑”,将一把套着皮枪套的手枪放在桌上,随后落座。焦允俊叫声“好”,目光炯炯扫视那四位县局的公安人员:“这是哪位的?”
那几个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连忙伸手去摸身后的武器,其中一位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身上只剩下了连接枪套的皮带,皮带的两端已被割断,顿时脸红耳赤,目视地面,一副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的样子。
焦允俊查看被割断皮带的茬口,显是“快口”所为。可是,陈慕仙被捕时是搜过身的,未发现其藏匿利器,他此刻用来作案的“快口”是从哪里取出来的?又是怎么放回原处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这人竟能完成取“快口”、割断枪带、取枪、收好“快口”这一系列动作,而且是在迅速移动中完成的,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陈慕仙坐在桌前,气定神闲,悠然品茗,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望着焦允俊。焦允俊在他对面坐下,指指桌上的手枪:“请陈先生指教。”
陈慕仙伸出左手无名指,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铜打造的戒指,上有一个“V”形图案。那是抗战胜利后全国各地金店银楼普遍出售的庆祝抗战胜利的纪念戒指,分白金、黄金、白银、白铜四种,以白金为最珍贵,但那是上海八大银楼联手推出的限量版;其余三种,以白铜最贱,在社会上流传较多,到新中国成立后还有人佩戴。
焦允俊见陈慕仙亮出这样一枚寻常百姓佩戴的戒指,心下狐疑,莫非其中有什么奥秘?果然,只见陈慕仙用右手手指对准铜戒指上的“V”形图案轻轻一扳,竟然露出了细如街头修鞋皮匠使用的纳鞋针大小的一枚“快口”。陈慕仙把“V”形图案合上还原,把铜戒指摘下来,递给焦允俊。
焦允俊照陈慕仙的样子把“V”形图案打开,仔细察看里面的“纳鞋针”。那是一枚三棱形状的针尖,尖头不像寻常针头那样是圆的,而是扁的,如果把它放大,就是一把既能垂直刺入又能进行横向切割的特制刀具。刚才,陈慕仙就是用它割断了皮带,轻巧地接住了掉落下来的手枪。这一手技艺,说说容易,寻常人做起来只怕难如上青天。
焦允俊把戒指放在桌上:“佩服!”
陈慕仙说他早已歇手,抗战胜利后县商会给每户商家发了一枚白铜纪念戒指,看着忽然技痒,就动手改制了这么一枚隐蔽的“快口”。因为已经离开江湖,制作好后连试也没有试过,今晚还是第一次用。说着,他把戒指推向焦允俊,说送给长官留个纪念。
焦允俊又把戒指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陈先生最近出过门吗?”
陈慕仙摇头:“我自残疾之后,至今没有离开过嵊县一步。”
稍停,焦允俊又问:“那么,你是否收过徒弟呢?”
“没有。当初与师父分手时师父曾关照说,以我学得的这点儿皮毛,一辈子不可收徒授技。陈某敬奉师训,这些年来从未有过此想。”
焦允俊沉吟:“這就奇怪了……”
陈慕仙盯着焦允俊:“长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案,才让诸位怀疑到我身上?能不能跟陈某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些忙。”
十一、重新核查
这时,支富德主持的对陈慕仙的社会关系以及最近是否离开过嵊县的调查结果尚未报来,但焦允俊主观上已经否定了陈慕仙涉案的可能。所以,他决定把福州发生的密件失窃案简况告诉陈慕仙。当然,不可能向对方透露失窃的是密件,以及失主的身份,只能说发生了这么一起案件,失窃的是一口挎包,他们这些参与侦查的人员也不清楚挎包内装着什么东西。这个说法,不单是针对陈慕仙这样的审查对象,就是对公安机关内部也是这样的口径。至于那些公安干部是怎么想怎么私下议论的,那是他们的事儿。
陈慕仙听了,倒抽一口冷气,说陈某离开江湖已经十余年,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福州那案子,听下来手法与陈某相同,这就奇怪了。这种手法,其实不难,但讲究的是多年打基础,比如师父传授技法之后,让我先做至少四年挑夫,而且要做得与众不同,担子要重,步子要稳,肩头有担,手中还须持物,不是重物,而是越轻越好,轻到一根鸡毛,不能攥在手里,而是要拖在手心,脚下如风,手中的鸡毛却不会飘落;还得专拣不平坦的道路行走,走路的时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仅仅是技法训练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内容更是繁不胜言。
焦允俊问:“依陈先生之见,作案人是否与阁下师出同门?”
陈慕仙说绝无可能,师父当初说过,我是他的第三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也就是江湖上所谓的“关山门弟子”。确切地说,我只算是师父的半个徒弟,师父百艺精通,他的好多本事我都没学到。在我之前的两个弟子,一个早已殒命——据说是为情自杀,另一个早年远走高飞去了海外,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该是七十来岁的老翁了。依我估断,您所说的那个在福州作案的家伙,可能是自学成才。
焦允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支富德那边调查下来,这个陈慕仙确实没有涉案的话,是否可以把他请到福州去相帮破案?这当然是一桩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特案组长能拍板决定的,得走程序——先是特案组党支部形成决定,然后报告特案组的直接领导,即被焦允俊私下称为“老大”的馬处长。马处长也拍不了板,要向华东公安部请示,华东公安部可能会把这件事上党组会议讨论。最后,没准儿还得报告北京。当然,如果部领导魄力大些,也可以不报告北京,因为华东公安部是有权决定这样做的。现在,焦允俊先要等特案组党支部书记郝真儒从上海赶到嵊县,然后召开支部会议讨论。
这时已是11月7日上午九点,焦允俊就对陈慕仙说,先吃点儿东西,我让人给你安排地方好好睡一觉,回头我们还要谈话。案子正在调查之中,你还不能自由活动,这是规矩,请陈先生理解。
焦允俊自己也去县局食堂吃了点儿东西。一夜未睡,感到有些疲乏,正要打个盹儿的时候,支富德来汇报对陈慕仙的调查结果:一共出动二十一名侦查员,分头向一百三十九人进行了调查,重点是陈慕仙经营香烛店的开始时间以及经营情况,陈平时的生活状态、来往社会关系、是否参加过帮会或组织、是否离开过嵊县,等等。调查结果与陈慕仙向焦允俊所作的陈述内容完全相符,也就是说,没有发现陈慕仙与密件失窃案有涉。
如此,焦允俊打定主意,要把陈慕仙作为技术力量,请他跟特案组前往福州协助破案。他看看眼前的支富德,很想把自己的想法跟对方聊一聊,他认为支富德应该会支持的。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支富德是特案组党支部的三名支委之一,焦允俊觉得,还是先跟郝真儒商量过后再征求支富德的意见比较好,否则,会被郝真儒认为这是两人合伙绑架他。
这天下午两点,郝真儒和谭弦两人从上海驱车抵达嵊县,继而举行支部会议。焦允俊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闹不好郝真儒坚决反对,会让自己的想法泡汤。出乎意料的是,郝真儒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表示支持,支富德也赞成,于是形成决议,起草密电拍发上海。
华东公安部对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