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敏
当空气中漂浮着粽子香时，端午节就要到了，于是，心里便像小时候一样欢呼雀跃起来了。如今，喜欢这个节日已经和享受粽子的美味关系不大了，更喜欢的是端午那丝丝沁入心脾的清新味道吧。在我眼里，端午是青绿的，像箬叶；端午是清香的，像菖蒲。
最近几天到农贸市场买菜，整个市场几乎成了蓼叶的天下，摊位上、甚至地上那一堆堆的碧绿的蓼叶吸引了不少家庭主妇。有的蹲着挑选，有的将蓼叶往菜篮子里放，用“喜形于色”来形容是最贴切的了，买卖双方都喜笑颜开。
五月，一些朗朗上口的诗句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不期而至，犹如一幅江南烟雨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带着豆蓬瓜架雨如丝的韵致，“开窗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闲适在人们的劳动中悠然而至。包裹糯米的粽叶，不论称之为箬叶还是蓼叶，一样地情深意长，但我还是习惯称之为箬叶，总觉得这名字留下些许大唐的韵味。箬叶不仅是包粽子的最好材料，同时还是做斗笠的原材料，为户外劳作的人们遮风挡雨。
端午节前夕，每家每户，大妈大姐们大展身手，她们手中飞舞的箬叶仿佛在宣告：端午节假期临近了，趁此可以享受包粽子的乐趣，端午节，不仅仅是销售粽子的美味，更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代代传承。
与箬叶相匹配的是棕叶。棕叶是巧妇们包粽子必不可少的材料。顺着粽叶的纤维撕下一点点，长长的叶丝是捆绑粽子的天然绝佳材料。绿得发亮的叶子缠绕的不仅是三棱圆锥体的粽子，而是仪态万千的节日情韵。
旁边有一个村妇卖的箬叶最抢手，主妇们纷纷停下脚步，将摊位上叠放得十分整齐的箬叶拿在手上欣赏，好像在把玩心爱的饰品一般。整齐而素洁的箬叶每小把10元，比别处的要高出几乎一倍的价格。能干的主妇们不停地赞美着手中的箬叶，叶大、完整，素洁清新，她们探讨着用一张叶子包小粽子，两张叶子可以包出传统的绿粽——边长约6厘米的等边三角形、高为7-8厘米的圆锥体粽子。这时，一位中年妇女突然发现，这位卖箬叶的摊位上并没有兼卖粽叶。我指给她看，对面不远处摊位上卖的粽叶就很好，这时我吃惊地发现，自己已不由自主地加入了筹备端午大餐的主妇阵容中。
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箬叶有阴面和阳面之分。阴面绿中略带灰白色，有一点细绒的感觉；而阳面翠绿可鉴，光润细腻。用箬叶包裹着经过浸泡的糯米，在文火的熬煮中，箬叶的清新与糯米的绵长相得益彰，成为华夏一大美食，而且以此来纪念具有华夏文明之*、开辟“香草美人”时代的屈大夫。
街市上售卖的箬叶使我想起孩提时代的端午节。记得童年时期，每年临近端午前，我都跟着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上山采箬叶，对于我来说，只是觉得好玩。邻居家老奶奶将三张叶子错叠后卷成漏斗状，将底部的叶子翻转过来，用勺子倒进洁白的糯米，再将叶子倒卷封住漏斗口子，并麻利地将粽叶丝缠绕几圈后，一个规则的椎体形青葱粽子便很快成形。一个接一个，一大盆糯米在老人灵巧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一个粽子山。很快，粽子便堆在大锅里熬煮上一天，粽子上遮盖着一层鲜竹叶，这样慢火熬煮出来的粽子软糯可口、清香扑鼻。
尽管我对粽子说不上特别喜欢，但粽子的温馨和别具风情的特质沉浸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晕染着中原远古时代的淡淡幽香。由箬叶中激荡开的情思，缱绻的不仅是端午节的企盼，而是在市井生活中对情物的眷恋、对人世的缅怀。
每当临近端午，箬叶与粽叶的沙沙声就不断撞击着我的心房：清淡的箬叶，浓厚的迷香。箬叶的韵味，市井的老汤。此时，“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的溆浦行吟悠长，屈子在汨罗江畔徘徊踯躅的身影，令人动容。而眼前应该珍视的，又岂止是端午的榴花繁复、绿粽倚天的魅惑，更在于那朝朝日日、活色生香的日常罢了。
箬叶虽小，却囊括人间的至真至纯；绿粽有棱，亦圆润生活的万千情结。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大自然中的箬叶总是那样明快、简洁、温润，包容人世间的风雨，将无限的挚爱化作碧影深潭润泽众生。端午只是一个节日，却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我知道，从此以后，人间自有一片天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将默默守护着平淡日常，温润着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本文来源：闽东日报